【新漢詩】
橄欖樹文學月刊◎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期
欄目編輯:吳晨駿、張耳、馬蘭、京不特、祥子

韓東

沉 默 者

  我在沉悶的生活裡不說話
  我在歡快的生活裡不說話
  我有沉重的上和巨大的下
  象荒蕪的高地上原始的石縫
  即便是家的季節裡,唇齒間
  也不生長綠葉的言辭
  我嘴部頑固的石鎖,圓石上泛著青光
  或許就是兩片石磨間的相互消磨
  象反芻動物從母親那裡帶來
  我就象馬的石象咀嚼沉默
  白牆的陰影是我寂寞難嚥的草料
  那蒙面哭泣的婦人是沉默者年邁的母 親--
  她把他從嘮叨中誕生出來--自覺受了 傷害
  好吧,就讓房間裡充斥我口哨般的喝 湯聲

(1993.3.27)■


在 橋 上

  你將我領到一座橋上
  我們看見架在同一條河流上的另一座 橋
  當我們沿著河岸來到它的上面
  看見我們剛才俯身其上的拱橋
  和我們在那裡的時候完全不同
  有兩個完全不同於我們的身影
  伏在欄桿上,一個在看粼粼的水波
  一個在悶熱中點燃了一支煙
  與我們神秘地交換位置
  當你俯身於河水的鏡子
  我劃著火柴,作為回答
  我們是陌生人的補語
  親密者的多義詞
  只有河上的兩座橋在構造上
  完全相同

(1995.7.12)■


多 麼 冷 靜

  多麼冷靜
  我有時也為之悲傷不已
  一個人的遠離
  另一個的死
  離開我們的兩種方式
  破壞我們感情生活的圓滿性,一些
  相對而言的歧途
  是他們理解的歸宿
  只是,他們的名字遺落在我們中間
  象這個春天必然的降臨

(1996.3.24)■


機場的黑暗

  溫柔的時代過去了,今天
  我面臨機場的黑暗
  繁忙的天空消失了,孤獨的大霧
  在溧陽生成
  我走在大地堅硬的外殼上--
  幾何的荒涼,猶如
  否定往事的理性
  彌漫的大霧追隨我
  有如遺忘
  近在咫尺的親愛者或唯一的陌生人

  熱情的時代過去了,毀滅
  被形容成最不恰當的愚蠢
  成熟的人需要安全的生活
  完美的肉體升空、遠去
  而卑微的靈魂匍匐在地面上
  在水泥的跑道上規則地盛開
  霧中的陌生人是我唯一的親愛者

(1996.12.29)■


爸爸在天上看我

  九五年夏至那天爸爸在天上看我
  老方說他在為我擔心
  爸爸,我無法看見你的目光
  但能回想起你的預言
  現在已經是九七年了,爸爸
  夏至已經過去,天氣也已轉涼
  你擔心的災難已經來過了,起了作用
  我因為愛而不能回避,爸爸,就像你
  為了愛我從死亡的沉默中蘇醒,並借 助於通靈的老方
  我因為愛被殺身死,變成一具行屍走 肉
  再也回不到九五年的夏至了--那充滿 希望的日子
  爸爸,只有你知道,我希望的不過一場 災難
  這會兒我仿佛看見了你的目光,像凍 結的雨
  爸爸,你在哀悼我嗎?

(1997.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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