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
橄欖樹文學月刊◎ 二零零一年一月期
編輯:沈方

﹒路 離﹒
小販的黃金



  每個人都會趕上至少一個萬念俱灰的晚上,李畦也不例外。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床板象燒紅的烙鐵一樣讓他的背難受無比。於是他發明了新的姿勢,前五分鐘他平躺著,把蜷曲著的雙腿抱在胸前,後五分鐘他把身體折成九十度角,上身在床上,下半身貼在牆上。這兩個姿勢使他鼓脹的胃承受壓力。他想著在撮完飯回家的路上和田大海還說過,我的胃我的胃我的胃,如果我的胃爆炸了,我很快就會成為名人,明天街頭巷尾都會議論這樁奇聞逸事,而你可以作為目擊者出現。

  胖頭魚般的田大海在李畦某個記憶小屋的門口露了一下腦袋,李畦用力把門一關,他就不見了。但隨著焦慮程度的增加,李畦的意識進入了一種不清晰的狀態,這是因為他沒有力氣把記憶小屋的門一扇扇關上了。很多人在門口探頭探腦,每個人的身後都長了尾巴一樣拖著一長串的事,有些人還彼此認識,他們交換著詭秘的眼神打招呼,他們身後的事就錯綜復雜地交織在一起,很快,他們織好了一張大網,李畦就被蒙頭蒙腦地罩在裡面。人和事情太多了,李畦不得要領。李畦唯一能想明白的事是:他,一個叫李畦的人,活了很多年,卻依然不得要領。

  三個小時以後,李畦從床上起來,他摸了摸脂肪日漸加厚的肚子,低頭看了看其醜無比的肚臍眼。他感到一把冰涼的剪刀貼著他的肚皮,寒光一閃,接生婆打了一個結,臍帶就的一聲彈射到他的肚臍眼裡,他肚臍的溝回從此固定。很多污垢在他的肚臍裡積累,有時他忍不住要去摳它們,但結果是確定無疑的,他必然會肚子疼。他看見那些污垢鑲嵌在那裡,他無能為力,如果他有所行動,他必然要受到懲罰。李畦細心品味著這件事,他希望從中得到啟發,要領,所謂要領是不是就在這裡呢?李畦嘆了一口氣,不得而知,一切都不得而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

  李畦用果綠色的塑料盆接了一盆涼水,雙手高舉過頭頂,一狠心,潑了下去。已經是初秋,李畦打了一個冷戰。李畦更希望現在是隆冬,這樣砭骨的寒風就可以從破碎的玻璃中間揚長而過,灌進一股不規則十六邊形的風。很快他的頭發的狀態會改變,固體的水把頭發包裹得硬邦邦的,晶瑩閃耀。他的牙齒會相互廝磨,直到不自覺地上下撞擊發出頻率細密的打擊聲。他瘦弱的四肢和軀幹,顏色轉變成青紫,體積會收縮,表面突起無數緊密排列的小包,狀如沙丘。但一切只是想象,象通常的那樣,李畦感到微涼,這是一種平庸的感覺,及不上他的心情。李畦的心情裡又添加上一絲沮喪,第一,為什麼想做的總是無法達到?第二,為什麼他的肉體比他的精神要舒適得多?

  困意是一種具有進攻特性的東西。盡管李畦想盡種種辦法,困意還是趁他嚴密防備的間隙順利地把他佔領。睡覺的姿勢是無法克意為之的,閉著眼睛,舒展著四肢,皮膚鬆懈下來,是一個庸常的姿勢,無法想象他半個小時以前還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李畦的靈魂從他的軀殼裡掙脫出來,漂浮在他身體的上方,瞪大了眼睛,驚奇地望著。



  李畦瘦長的身體在陽光下只留下了一個短粗的影子。李畦站住腳,向後扭過身子,不解地看著。此時他站在城市公園的門口,離售票亭八米,離賣冰棍兒的老太太一米。他站定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冰棍兒箱,老太太正把腦袋鑽在箱子裡搜索著什麼。當時的景象是冰棍兒箱子半敞著,老太太的十來根容易被人忽視的灰白色的頭發露在外面,冷氣的冒出來,顏色幾乎和空氣一樣。這些怎麼可能引起李畦的注意呢?李畦--這個看影子如此專注的人,他在附近瞎轉的時候就給老太太留下了深刻印象。難道就是他嗎?她的心中暗想。她的心臟也為之狂跳了幾下。平靜下來後,老太太還是捂著胸口。她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甚至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確認感覺無誤後她放開沙啞的嗓子,冰棍兒嘍,冰棍兒的賣嘍。

  昨天坐地鐵,李畦從一線倒環線從大通道走過時,看見了一個奇怪的人。是一個長相普通的男子,二十多歲,但因為頭發異常地茂盛和蓬亂,脖子以上的部分就象一個大仙人掌球生長著,之所以說生長著是李畦可以肯定仙人掌球的前途是更加蓬勃的。男子的前方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台老式收錄機,喑嚥的音樂從裡面流淌出來,象一把帶著毒藥的勺子攪動著人們好味道咖啡的心境。他本人呢?困獸似的來回走動,邊走邊以朗誦般的口氣將一些詞句投擲出來,李畦想那是詩歌。李畦的注意力並不在詩歌上,他在幾步之外就感到男子的大幅度的步伐和擺臂帶來的空氣的流動,他看見有四堵透明的牆立在那男子周圍,那男子正在做垂死掙紮似的突圍。他疾步向某一個方向走去,口中念念有詞(是咒語嗎)。當李畦聽見重物以高速度撞擊的聲音,那男子毫發無損,他又疾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又失敗了。漸漸地李畦看出一點苗頭,透明的牆壁是不存在的,李畦只是從男子的瞳孔裡看見牆,其實什麼都沒有。牆在哪兒呢?李畦的脊背上突然躥出了一陣冷汗,他聽說過有的犯人在牢房裡走了很多年,走慣了就是這種走法,前七後八左五右六,這說明著他所住過的牢房的大小。李畦不再看那個人匆匆走了。今天,李畦回味起這件事,他又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個男子如此失常,他周圍的人連臉色也沒變一變,可想而知如今什麼都稀鬆平常了,自己為什麼總是小心翼翼!

  以上是李畦看影子時的思想活動。剛開始看時只是一時興起,能長達十分鐘地堅持下去卻是他的思想的力量了。李畦在行為規范的邊界行走,既然在懸崖邊上走沒有什麼生命危險,為什麼要在金箍棒劃定的圈子裡乏味呢?

  老太太把李畦嚇了一跳,李畦轉了轉脖子,看清了老太太。老太太沒有向別人賣冰棍兒的意思,她兩只渾濁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機械地蠕動著幹澀的嘴唇,賣冰棍兒嘍,冰棍兒的賣嘍。我不渴。李畦說。又不是只有渴了才吃冰棍兒,冰棍兒是吃著玩兒的。老太太笑了。吃一根吧。李畦有點不好意思了,況且24小時了,他沒跟任何人說過話,兩頰的肌肉一動起來就發酸,說說話挺高興的。你有紅果兒的嗎?我的意思是就一塊帶味道的冰,其實一塊冰就夠了,我可不想吃什麼膩乎乎的東西。

  老太太瞧著李畦,把手放進冰棍兒箱,東摸摸,西摸摸,摸出一根冰棍兒,半透明的紙包著,只用圓珠筆寫著好吃食品廠。李畦很是納悶,問這是紅果兒嗎?老太太說,是,最正宗的,我自己做的,留著饞的時候吃。李畦想要拒絕,老太太已經把紙剝了。於是李畦把手深進褲兜掏錢包,問多少錢。老太太說話象一個小伙子一樣幹脆,嗨,要什麼錢呀,我看你順眼,我樂意給你,吃吧。李畦只得裝做很感激很愛吃的樣子吭哧咬了一口。冰棍兒凍得梆梆的,差點兒把李畦的牙咯下來,而且太涼了,不敢再用牙咬,又一時吞不下去,李畦用舌頭把冰塊在嘴裡不停地挪著地方,還從牙縫裡唏溜唏溜地擠出幾個字,好吃,涼快。

  老太太非常滿意,說再吃一根吧。說完,又用黑兮兮的雞爪般的手往箱子裡掏,李畦還沒來得及拒絕,老太太就掏出一大塊東西來,比冰棍兒大多了,方方正正的,用白紙包著的,上面什麼字和圖案都沒有。老太太一看拿錯了東西,突然表情一變,象扔燙手的山芋一樣把那東西就扔了,還說,我拿錯了我拿錯了,我拿錯了,看那樣子好象一不小心把脫光了的閨女送給李畦看似的。李畦一口把冰塊嚥了下去,問道,那是什麼,我就要那個。老太太很害怕樣子,吞吞吐吐地說,沒什麼沒什麼。李畦的好奇心上來了,我就要那個,多少錢,連紅果兒的錢我一起給你。老太太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舔著嘴唇,說什麼錢,那不是錢,你別亂說。李畦看老太太前言不搭後語,有些惱了。他一個箭步竄到箱子前,用瘦長的胳膊下去找,一下子就找到了,但他的手也被老太太緊緊攥住了。老太太的眼裡居然含著淚花,說,算了,我告訴你吧。李畦等著聽下文,老太太卻沉默了半天,公園門口剪票的煙都抽完一支了,老太太才重新開口,她說,今天一大早我撿到了這個金條,真的是金條,就躺在路中間,用白紙包著,上班的人來人往,居然沒人撿。我用牙咬過的。是真的。見面分一半,你拿一半就別聲張了。李畦冷笑了一聲,心想這種把戲來騙我,報紙上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李畦手腕上一用勁,咱們就在這兒當場把金條一分為二,誰也不吃虧,怎麼樣?沒想到老太太的雞爪功非常厲害,把李畦的手腕牢牢地扣住,這兒怎麼分啊,別人看見了還不把咱們吃了?咱們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去。



  李畦不是沒有設想過種種可能性,但他今天就是不信了,前後左右看看周圍並沒有老太太的幫兇,一個老太太能把他怎麼樣呢?曾經他懷疑過公園門口剪票的,那個家伙長得很矮很胖,一臉兇相,但不久他排除了這種可能。那個剪票的心思全在女人的身體上,說白了是在乳房上。每次從人手裡接過票時他都不小心慢了一拍,結果票總是掉在地上,他不去撿票,只等女人彎下腰,他就從領口看女人的乳房,看見了就一臉的心盪神弛。李畦看了看他的褲襠,鼓鼓的,裝滿了彈藥。李畦很同情他,馬上把他從懷疑名單上剔除了。

  老太太在收攤了,邊動作著邊和李畦聊天,現在公園根本沒人來,談戀愛的都半夜裡跑到酒吧舞廳歌廳去了,生意也不好做了,我總不見得半夜在酒吧門口等生意吧。其實老太太沒什麼可收拾的,她好象磨磨蹭蹭在故意耗時間。李畦說,快走吧。他想,我可不給她時間準備什麼貓匿。

  李畦就和老太太走在去老太太家的路上了,有時結識一個你從來不可能結識的人是很有趣的,李畦的興致達到了兩天以來的高潮。他想,新鮮的事物是美滿生活的立足點。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老太太跟他提的另外九根金條,老太太十天以來天天在同樣的地方撿到同樣的金條,還有九條在家裡。聽起來這不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但老太太自然有她的解釋。她說,昨天晚上老天爺托夢給她,說金條有一半是給另一個人的。老天爺給她描述了一番李畦的容貌,告訴她明天中午十二點整,那個人自然會出現,到時候把金條給他一半就行了。老天爺還說,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強留也沒用。老太太想想也對,但她是個分毫畢究的人,她鬥膽問老天爺道,我可以求他辦一件事嗎?老天爺答應了。老太太說,我只要他幫我修修廚房的水管子。老天爺說,你讓他跟你回家取金條不就行了嗎?

  誰說夢就注定是荒謬的呢?是個人都琢磨過夢的含義。李畦昨天也做了一個夢。李畦的夢很簡單,他夢見了一泡黃燦燦的屎。早上醒來,李畦有一陣子的激動,恢復了一點生活的興趣,夢見棺材是要升官,夢見屎是要發財,有了錢就有自由有尊嚴。李畦的激動一會兒就平息了,讓他上哪兒去找金子呢?

  李畦的夢和老太太的不謀而合,他們就如夢境中所指示的一樣,走在通往金子的道路上。李畦偷偷地把手伸到錢包裡,一張一張地捻著鈔票,他數清楚了,自己有十一塊錢,象往常一樣。他不多帶錢,一塊錢喝個水,剩下的十塊錢預備著,不高興了打的回家。他有月票,今天還一塊錢還沒用呢。銀行裡也就五百塊錢,就算是個圈套,彪形大漢等在那裡逼著他去取那五百塊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五百和九根金條,孰重孰輕呢?

  老太太住在彎彎曲曲的胡同裡,和料想的一樣。頹廢的磚牆,破爛的房子,象是實現陰謀的好地方。一時間李畦又忘記了金條,他的五官通通打開,調試到最佳狀態,只等第二個騙子的出現,或者第二個第三個人的一同出現。老太太象是個宰客的出租車司機,兜了一百多個圈子,李畦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他抬起頭看了看太陽才大致確定了方向。當他回過神來,一眨眼的工夫,老太太不見了,李畦此時站在一個狹長的通道裡,一只火紅冠子的大公雞趾氣高昂地跺著步,沒看見他一樣,直直地走了過來,李畦趕緊讓開道。他的頭皮發麻,前後左右轉著圈地看有沒有可疑的人。他甚至擔心有人從某個院牆上跳下來,騎在他的脖子上,可是連個人毛都看不見。他想張嘴叫老太太,話到嘴邊又原路返回,他還不知道老太太怎麼稱呼,叫老太太總不好吧。或者,他想道,自己應該趕快開溜,悄悄地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消失。突然,李畦的臉刷地白了,他發現自己已經想不起老太太的容貌了,圓臉還是長臉,大眼睛還是小眼睛,高鼻樑還是大蒜鼻,闊嘴還是小口,皮膚的顏色,身材,他完全想不起來,因此也無法拼湊出整體的容貌。老太太顯然已經完成了任務,她再也不會出現了。如果他能脫離虎口,他怎麼向警察描述呢?

  老太太進了院門半天,也沒看見李畦進來,她出門去找,看見李畦正在那兒發呆呢。她沖著李畦擺擺手,李畦象中了魔一樣,腳就挪過去了。進院門的時候他還是遲疑了一下,他想了想銀行裡的五百塊錢,能怎麼樣呢,最多丟五百塊,他們要下手早下手了,還等到現在?沒準老太太真是迷信,聽老天爺的話呢。老太太看出來了,說小伙子,我不是騙子。你瞧,我是一個孤老太太,這裡就我一個人,我能把你怎麼樣?我還害怕你呢。我就是想讓你幫我修修水龍頭,家裡沒個男人真不行,求街坊鄰居,求多了,人家都嫌你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那回隔壁小三兒把水管子打開,換了個不知什麼東西,就不漏水了。這回是一樣的毛病。這麼熱天,你先進屋歇歇吧。

  李畦於是進了屋,他今天有點兒不聽自己使喚,老太太說什麼是什麼,莫非那根紅果兒裡有詐?李畦又不自在起來。老太太對他很熱情,端茶送水,還拿出一個紅黑描金的漆盒,裡面裝了葵花子,南瓜子,西瓜子,山楂糖,叫他不要客氣,隨便吃。李畦又想起剛才因為記不清老太太容貌發愁的事,他就注意觀察老太太。不看不要緊,看了嚇一跳,這還是滿臉褶子,佝僂著背,啞著嗓子賣冰棍兒的老太太嗎?老太太眉目含情,面若桃花,雙手揉捏著衣角,正嬌羞地坐在他對面呢。要是這是個年輕姑娘,李畦免不了有些想法,可這是一個不嫩裝嫩的老太太啊。莫非自己是小紅帽,坐在對面的是狼外婆?李畦把手裡的瓜子放了回去,他問,金條呢?老太太回答,你得先幫我修水龍頭啊。

  李畦走出屋,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他用工具三下兩下就把水管子擰開了,左看右看,沒什麼毛病。就又把水管子裝上。打開水閘,不滴水啊。老太太一臉驚異狀,莫非是小三兒過來修好了,我錯怪他了。不好意思,還讓你跑一趟。李畦很是撮火,這回沒等老太太說,他一扭頭就進了屋了。他看出老太太沒什麼花樣,只是有點兒精神不正常。而且老太太發了騷,看他的眼神不對,李畦就更急著要他的金子。他的全身上下被老太太色迷迷地打量了一溜夠,男人賣身價碼可高。

  老太太在拖延時間。她的夢明確地告訴她,要想多活兩年,必須採陽補陰。老頭子死了十年了,這間屋裡陰氣森森。平時陰氣就在空中地喊叫,她睡覺時,陰氣穿過她的膝蓋的縫隙,勒人的鐵絲一般。老天爺告訴她,要找個陽氣方剛的小伙子來煞煞陰氣,他在這間屋裡多坐一會兒陰氣就會衰一點兒。老太太看出小伙子坐不住了,此事不可強求。她站起身,說我肚子疼,得上胡同口上廁所去。你坐一會兒,我就回來。

  五鬥櫃上的老式座鐘打了兩下,李畦心亂如麻,搞不懂老太太唱的到底是哪一出。說是行騙吧,不象;說不是吧,這中間肯定有蹊蹺。他打開老太太的冰棍兒箱子,把白紙包的金條打開。老太太還真細,包了一層又一層,足足花了李畦兩分鐘。在這兩分鐘裡,李畦心潮起伏。開始覺得裡面肯定是塊磚頭,剝著剝著,覺得又不象。當剝出一塊肥皂時,李畦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說我早知道。

  阿摩尼亞熏得老太太眼睛都掙不開。她衰老的腿蹲得有些乏力,但她還是頑強地保持著這個姿勢。誰能肯定李畦沒在門口等著他呢?她是個惜命的人,萬不得已想出這麼一個下策。她早就注意到李畦了,小伙子人不錯,在旁邊的書攤買書時,退還了人家多找的兩塊錢。看見小姑娘摔倒在地上趕緊去扶,遭到了小姑娘父母的一頓臭罵也不還嘴。安安靜靜的。她只想借他的陽氣用一用,又說不出口。

  一個小時後,老太太回到家。屋裡被翻得很亂,但東西一樣沒少。老太太一點也不擔心李畦會再來,她點了點頭,心想,我不會看錯人的。

  此時,李畦正在九曲十八彎的胡同裡繞來繞去,他感到自己走入了一個迷宮,他只盼望自己可以快些回家睡個好覺。與此同時,他狠命地擰著大腿,希望從夢中醒來。但他怎麼也醒不過來,因為也許他並沒有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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