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诗】
橄榄树文学月刊◎ 一九九九年八月期
栏目编辑:祥子、揭春雨、早班火车、木木、舒伊

·吴纪华·

永 乐 街

  永乐街是一个小镇的街巷
  我记不清在哪里见过它
  只知道它曾经醒目地出现在一块红色的路牌上
  我就记住了它的名字
  永乐街的模样应该和北方大多数的街巷差不多
  离街口十几米或更远的地方有个车站
  几个人在站牌下焦急地等车
  旁边卖报的老人表情漠然
  偶尔有一群哨鸽划过天空
  马路上的脑袋便整齐地仰起来观看
  早晨 卖油条豆腐脑的照旧守在老地方
  买早点的男女老少穿着拖鞋朦胧着眼睛堵塞了小巷的交通
  想通过的汽车不断地鸣喇叭
  自行车摇摇晃晃在缝隙中钻来钻去
  过了八点 永乐街慢慢恢复了平静
  像众多北方的街道一样冷冷清清
  因为这里居住的只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
  没有购物中心和娱乐宫
  除了这里的居民和卖早点的小贩
  很少有外人光顾
  可能还有像我这样的人
  路过一次就偶尔记住了它
  永乐街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中国的某一个角落
  它的居民日复一日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
  落日之后 卖牛奶的又如约而至
  小小的街道再一次掀起了短暂的沸腾




我所认识的疯子

  从小到大我认识三个疯子
  他们性格迥异 各不相同
  张老太太每天都站在她家门口高唱东方红
  投入地唱了几十年后 终于死去
  群众们一阵议论 一阵惋惜
  以后吃完晚饭再也没了消遣
  在我们眼里 十个港台巨星也不及她的一副喉咙
  还有个不知名的小伙子
  不管春夏秋冬总是戴顶毛线帽子立在街头指挥交通
  他的动作相当标准 比警察要认真得多
  结果他不幸被一辆卡车顶死了 为了救一个学生
  那以后有段时间他被当地的居民广泛传颂
  交通队重又在那个路口设了一个交警
  居委会的人却喜形于色
  过年过节再也不会因为他而操心了
  李大妈一年前被他儿子用菜刀砍死在血泊中
  这个畜生 害得我再也吃不着他妈烙的馅饼了
  半年后这个家伙从精神病院跑了出来
  拎着刀四处溜达彻夜不眠
  搅得整个大院鸡犬不安
  现在这三个疯子一个也看不见了
  他们都是这一带著名的人物 无人不晓
  我很后悔当初没和他们多一些交流
  茶余饭后大家在一起闲聊
  我总是因为对三个疯子了解太少而被视为孤陋寡闻
  然后他们放声大笑
  也不知是在笑疯子还是在笑我
  总之我很生气
  我怎么就不能和他们一起分享快乐




去 旅 游 地

  应该是一段不算远的路程
  通往旅游地
  郊区的公车短程的铁路或者步行
  总能到达
  去旅游地不一定就是为了旅游
  目的只是到那里并且
  寻找自由
  看看沿途的风景 顶多这样
  尽管它离城里并不算远
  交通也还方便
  好多人把都市的烦躁扔在那儿再回来
  在相册里夹几张照片 提醒自己
  某年某月曾在某日到过旅游地
  欣赏了沿途的风景 照了一些照片
  记住了那条简单的路线
  知道回来的路怎么走




去 朋 友 家

  一起去朋友家
  几个失意的男子汉
  在厨房烧几个小菜
  一股凉气顺着啤酒流进胃里
  一股烟雾从鼻腔里缓缓冒出
  一些事情开始在大脑里酝酿
  一些话欲言又止
  我们只好频频夹菜频频举杯
  说啤酒喝惯了味道是甜的 就像
  日子过多了会是苦的一样
  后来朋友的父亲回来了
  他边抽着呛人的劣质烟卷
  边努力地让那台六十年代的半导体发出声音
  朋友从他父亲那里懂得了成物不可毁的道理
  从小就过份地朴素 他说这叫美德
  而我们则一致认为叫鸡贼会更加贴切
  就像他父亲抽我们的外烟从不吝惜
  我们在他家饭桌上出现的概率比他儿子还要高
  他说我们都是他的儿子
  于是我们就常常把这个老爸灌得东倒西歪
  躺在床上大声地骂娘(然后朋友的娘又开始骂我们的娘)
  如果我们给他录音的话
  他一定会被定成政治犯
  可他酒醒了就变得斯文多了
  他说他像我们这个年纪就已经入了党
  讲起年轻时他总是神采奕奕
  他说我们现在真是浪费青春
  应该趁年轻多为社会出点儿力
  这时我就给他点上一只烟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便开始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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