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
橄榄树文学月刊◎ 二零零零年三月期
编辑:沙门

·you·
司 马 长 安

下帘低唤郎知也,也知郎唤低帘下。来到莫相猜,猜疑莫到来。
道侬随处好,好处随侬道。书寄待何如,如何待寄书。


  早上下了场大雪,天气凉快了许多。大风。大到只须吸口烟就足以回到长安。司马掏出火柴,用手窝成一个宇宙。滋的一声,点燃香烟。他四处瞅了瞅。长街空旷,鸟也没有一只。很好,他说,说完继续蹬着他的绿色凤凰单车往前奔跑。公元768年同一天,另一位姓司马名长安的青年男子中了特科探花,策着一匹青花大马在长安城朱雀大街上慢慢地走。信马由缰,自西到东,各种店铺楼宇,鳞次阶比;无论男女老幼,兴高彩烈。他们说,瞧,多么俊俏风流的小伙,谁家的小姐有福啦。唐小姐玉么?吏部尚书唐一多唐大老爷的闺女么?唐玉在绣一块手绢。风打窗棂。呀。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桌上的花样上。唐玉叹了口气。她的一生幸福,只是,她并不认识司马长安。

  出了校门,司马长安就往北拐。门卫在他的身后扯嗓子喊:同学,出入校门要下。因为车字被风吹走,所以烟丝也要烧尽,已经有些过滤嘴燃烧的焦臭味道了。司马舍不得。直到呛得剧烈地咳嗽。他似乎要连心带肺以及烟头都咳出来。

  地上的雪很厚,起码,比司马的被子要厚。烟头陷了进去,消失了。这真是一件有趣的小东西,你可以叫它烟头,也可以叫它烟屁股。一个月后,东风解冻,冰雪融化。多情的春水将它送往0187号下水道。一年后,它孤独地躺在黄海的海底。没有鱼儿理睬这个又臭又硬的东西。它们牢记妈妈说过,抽烟有害健康。有一艘轮船从它的上面开过。船顶,有一位叫唐玉的女大学生。她猜测着大洋彼岸的MIT的门柱到底有多粗壮。她猜不到的,因为她将要看见。迎着咸湿的海风。她说,长相思,在长安。她说,长相思,摧心肝。她的一生幸福,只是,她并不认识司马长安。

  朱雀街的西口有一家酒楼,远远的就可以望见酒旗招风,猎猎作响。司马的喉咙里噎住了一句诗:杏帘在望招客饮。这旗上写的正是杏花楼。司马在楼下的章柳上系了马,拍了拍身上的风雪上了楼。小二一声吆喝:司马公子来啦。大娘便亲迎了过来。却并不与他多作理会,只管回头唱道:非烟……

  章柳的身上分明勒着无数的槽。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多少的马儿。老的。病的。嫩的。俊的。在这里怅望风雪,低头,就想起了北方。章柳是无辜的,马也是。司马一口饮尽一小盅女儿红,醉眼瞥见剑花淹没下的非烟姑娘微微张开了樱唇。

  城府路东口有一家川味的酒家,名字却叫长安楼。司马曾经多次在这里喝酒,而且他与经理唐非烟朋友相称。这唐非烟也是个风雅人,所以将酒楼取名长安。匾是唐朝颜真卿题的。本来想找个近点的颜真卿写。但是找来找去书法家的父亲没有姓颜的。只好找了颜真卿的集子挖了三个字出来,放大了,印好。叫老婆司马一多亲自爬上去贴了。也是冬天。风很大。快过年了。多姑娘的手冻得萝卜一般,非烟捧着呵了半晌。司马第一次来的时候,匾刚挂好,尚没有一颗尘埃。墨猪。他说。

  司马醉了。




  长安楼的对面是一棵死了的柳树。停着稀稀拉拉几辆单车和一位老乞丐。哆嗦着守望那裂了的瓷碗,看雪,从底长到沿,以至坟起。司马锁了车,从怀里掏出一根烟。

  叼在嘴里。掏出火柴。手窝着。划。燃了。凑到烟头。猛吸。烟就亮了。

  司马把烟塞到老乞丐的微微张开的嘴里,一言不发,转身进了长安楼。正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明天,老乞丐死了。

  而现在,匾上的灰尘很厚。

  楼里面很闷热,很冷清。司马边走边叫:非烟兄近来可好啊?服务小姐唐真真嘻嘻笑道:先生叫谁呐?司马愕然。唐真真说,我们现在的经理叫颜一多。哦。我说怎么现在加了个川味的小招牌呢。司马拍了拍身上的雪粒,找了个最里面的角落坐了。

  店里另有一位客人,恰坐在对角的桌子上。一瓶啤酒一碟花生米一碟猪头肉摆得整齐。客人却趴桌上呼呼大睡。屋子里灯光很亮,外面的风雪也很亮。司马不敢多看,伤眼。

  来壶茶吧。我要等一位朋友,先就不点菜了。

  其实等待的人是谁司马也不清楚,尽管很熟,但是他并不知晓他(她)的名字。奈何?1998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除了寒冷,就是网络。司马登录水木清华BBS。司马进了一间名叫dynasty的聊天室。话题是秘密之花。司马不清楚这话题的含义,但是感到有一种引力在牵引他往里面爬。在那里他认识了you,这是今天他所等待的人的ID。至于名字,天晓得。

  下雪了。下的是去年的雪。

  他们悲伤地聊天,持续地聊天。仿佛相互离开便会哑去。

  you说我有些冷。司马说,为什么找这个话题呢。you说我爱你,司马说我做梦都想回到长安。you说我喜欢杜牧兄弟的诗。司马说呵呵。you说“下帘低唤郎知也,也知郎唤低帘下。来到莫相猜,猜疑莫到来。道侬随处好,好处随侬道。书寄待何如,如何待寄书。”司马说要是能一起堆雪人就好了。you说我曾经去过敦煌。司马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猪,人类的解放要靠自己。you说我3岁那年大病一场,扔在雪里,是姥姥把我重又捡回来的。司马说,我不能确信我看见的是什么,那天大概喝多了。you说明天已经完成。you切离系统you说是的,我们需要无聊。司马说昨天翻检书籍,发现了一张三年前的火车票,崭新崭新的。you说他离开我的时候,我没有伤心但是掉了眼泪。司马说天气越来越凉快了。you说我已经不能离开冬天。司马说如果。

  已经是第二壶茶了。司马如了两回厕。外面的雪依然很旺盛,只是暗了些。黄昏了大概。司马倒是并不慌张,论文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发到导师的信箱里去。也就是说明天已经完成。

  这是you说过的话。司马无法忘记那些时光的每一个的纹理。在回忆中方能展现事物的细节,这是李白的名言。所以他更喜欢水中的月亮。司马信了。所以他宁愿有一天不说自己的话。他宁愿再不见到司马长安,永远。

  司马说,你好,我是you,见到你真高兴。
  先生,你认错人了。唐真真一脸困惑。
  对不起。司马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遗憾不知道唐非烟和司马一多夫妇去向何处。不然可以和他们好好聊聊一个陌生的朋友。

  唐非烟已经与多姑娘离婚。这世人眼中最美满的夫妻,他们的别离也是人世间最美满的。只是可惜了长安楼。可怜的弃儿天生是个哑巴。第一次来喝酒的时候,司马也是这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的第一位客人。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大雪中。那天也不例外。唐非烟热情地陪司马一起喝一斤二锅头。多姑娘正在往墙上挂画。是一副飞天,很漂亮的画儿。只是搞不清楚上下左右了,怎么挂都是飞天。他的方向朝着土地或者天空。这是司马写的一句诗歌。唐非烟说,老婆快来,这位司马兄是史学博士,你可以问问他究竟怎么挂才是正的嘛。

  司马不知道七天后的dynasty聊天室中。有个叫you的人会告诉他地球是圆的,是没有方向的。所以司马还是念了这句诗给多姑娘。她也姓司马?1231年前肯定是一家。司马这样想,因言,唐夫人我似见过的,就当失散多年的妹妹好了。唐非烟道,司马兄说得好,小弟敬你一杯。唐非烟爱酒但是不能酒。一杯二锅头囫囵下去,两朵红云飞上双颊。一多再敬的时候,却是多了两对红云。人大概是会变的,以前,司马喝酒总是越喝越苍白。

  除了10年前春天,这是我所见过最美的桃花。司马想。

  人生有很多幸福,只是,you并不认识唐非烟与司马一多。唐非烟与司马一多并不认识you。司马多少有些遗憾。

  第一次在长安楼喝酒,司马便与一多拜了兄妹。再者,司马与酒楼同名,唐非烟就特意送了他一张终身的8折优惠卡。从此,司马便成了长安楼的常客。

  最常和司马一起来的是他的女朋友李卿卿。卿卿爱吃日本豆腐。一多就常常到桌边来说些无伤大雅的笑话。长安楼的生意好了,非烟不能过来拚酒了。不过,三人为众,更热闹些。后来,日本豆腐这个菜就成了送给司马的了。这个菜,也是一多的最爱。

  you说过,每一道菜都是一个秘密。正好那天you把聊天室的话题改成了秘密之菜。

  这让司马想起非烟和卿卿常说的:冥冥中是有天意的。

  仿佛咒语。

  坐在对面角落的客人醒了。似乎满腹心事,继续喝酒,吃菜。幸好本来点的就是凉菜。冬日里人们单喜欢热菜,却不知道下了几两酒后,它们并没有凉菜温暖。只有喜欢寒冷的人才是懂得享受的人。司马很羡慕,也很努力。长安楼里的人多起来了,但是,司马始终只有这点兴趣。他似乎已经忘记等待,只是静享恒温带给他温暖。

  已经烧完了倒数第四根烟。司马心情空旷。唤来一名服务小姐点了两个凉菜和一杯二锅头。菜是炸花生米和五香牛肉。

  就像对着一面镜子。对角的客人自斟自饮,司马便自饮自斟。

  或者,比李白更幸福。




  非烟从剑花的海洋里浮出,浑身香汗淋漓。司马笑道:过来一同吃酒,解解乏。小二机灵地添了一付碗筷。坐下来的时候非烟的酥胸兀自起伏不停。司马半眯着眼睛往粉红的低衫里面望,那边,一派多么晶莹的雪原。

  别冻着了,司马脱下自己的貂皮大氅给她披上。

  非烟顺势紧了一紧,低眉浅笑。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尽,恰到好处。明儿个我带你到桃花观折枝梅花与你戴上,好不好?司马的语气有如飘飞的雪花,呵气便化。直让非烟感觉耳根痒痒。

  非烟把长剑入鞘。小卿,送回屋里去。司马说且慢,让我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宝贝呢。

  剑鞘是上好的青色鲨皮,裹了大红宫缎。剑却别致,方柄上嵌了颗拇指大小的明珠儿,熠熠发光。只是为何不坠个穗儿呢。非烟说,嫌累赘呢。

  哦,司马手下微一着力,长剑顿作带吟。偌大的杏花楼厅堂为之一亮。

  司马左手轻托剑刃,凑近细看。很清晰地望见一双苍老的眼睛,微笑地打量自己。却并没有意料中的名字。

  冬日的黄昏很短暂。杯酒尚未尽,街上已阑阑珊珊渐亮起灯光来。三两的客人来了又去了。狼籍的杯盘被小姐们撤下。一切收拾整齐,回复到司马刚进来的模样。只是墙壁上的飞天已经不知飞往何处。曾经张挂的地方留下一块一般大小的白色痕迹。不过灰尘比别处略少些而已。

  唐真真笑道:先生,我看您等的客人是不会来啦。

  坐会,坐会就走。

  司马让唐真真将自己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开始烧倒数第三根烟。他决定这根烟烧完后他就过去请教对角客人的名字。

  非烟笑道,既然公子喜欢,就送给公子吧。不过须请公子给这浊物取个名字。一来可供公子使唤,二来我也好有个念想。

  司马便依了,略一沉吟。既然它今日随了我。我就叫他长安吧。

  剑名长安,剑名长安。非烟念叨几声便说好啊。小卿不知何故,在她身后偷偷窃笑。

  非烟也不理会,只管满沏了一盅女儿红,递给司马:贱妾敬公子一杯。不料长剑铿然掉在地上。司马以手托额,我有些眼花头晕,就免了罢,还劳姑娘扶我后房歇息歇息。

  也好。非烟命小卿收妥长安剑。并与大娘招呼了,便搀扶司马往帘子后面去了。

  这或许是司马一生中所抽过的最长的一根烟了。一向蹈光养晦、心如止水的他如今却也颇有些浮躁不安了。只管低头猛吸,心下思忖该怎么去和那位客人搭讪比较好。

  毕竟这比不得网上可以胡说八道。随便拣句话或者做个“动作”便了事。长安城里已经好多年没下过大雪了。或者直接问个你好。或者我可以和你聊聊么。或者我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这位兄台。或者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什么乱七八糟的。司马痛骂了一声:蠢才。司马试图回想过去所认识的所有人究竟是怎样开始认识的。然而原本清晰的一切突然都模糊了。大约结交唐非烟是因为白酒,而认识李卿卿是因为梅花。别的都化作此水,流逝了,它们流淌在黄海海底。与那无人理睬的烟头一起腐烂,无形。

  约略有些焦臭的味道了。生活回到文字的开始。这的确是一个让人不爽的圈套。于是司马决定跳出去。他把烟头用力掐死在烟灰缸里。瘫了。司马的心情顿时空无,充满快乐和勇气。他站起来,好一个帅小伙。他意气风发,迈步走向另一个角落,走向一个陌生人。

  女儿家的闺房是男人的天堂。司马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当他醒来的时候,非烟已经不在。他的头已经不晕了,只是口渴得厉害。抬头便看见小卿笑吟吟地捧了一盏浓茶伺候在大床边:公子,请用茶。

  非烟姑娘呢?

  小姐他去见一个朋友了。

  司马并没有追究究竟是哪一位朋友。想必是切磋些绣花填词之类琐碎玩艺儿的闺阁秘友。司马笑了。那你回头替我谢谢你家姑娘,我先回学馆了。

  司马是一个勤奋的学生。从本科时代开始,司马便喜欢收集和写作诗歌。比如:“站在不稳定的点上,各种机缘的交错,是我们求来的可怜的幸福,我们把握而没有勇气享受没有安宁,克服没有胜利我们永在扩大那既有边沿才能隐藏一切,不为真实陷入。”这是司马的签名档,也是最爱的诗句。他曾经得意地向you展示,瞧,写得多好的一首诗歌。you说是啊,真好,可惜我不明白,你明白了么?

  司马本来是明白的,现在却傻了。整个长安楼里除了他,已经再无第二位客人。对面的角落里唐真真和另一位服务员正在收拾餐具。他呆呆伫立在原地。宽阔的肩膀,瘦长的腰身如长剑一般挺拔。然后在瞬间佝偻了下去。仿佛时间浓缩到了一点,压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司马老了。

  司马草草结了帐,离开了长安楼。即使是在李卿卿当初与他分手远涉重洋的时候,他的心情也没有这样灰暗过。大雪一直没有停过。而他越发感觉温暖。正如一道凉菜,永不冷却。

  you来不来,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已经兴尽。夜色正盎然。老乞丐已经不知去向。单车倒在地上为大雪所掩埋。

  司马没戴手套,他像搀扶一位老人一样将单车扶起,然后轻轻将座上的积雪抹到地上,一如当日,在炽热的大床上,他温柔的手掌掠过爱人的寸寸肌肤。

  开了锁。司马突然记起兜里还有两根烟。他掏出来,盒子已经瘪了。点着一根,另一根怎么办?司马想都没想便把它连盒子远远地抛到了围墙的那一边,围墙里面是什么?司马不知道。但是,那里,埋葬着我的一根香烟。他蠢蠢地想。




  去时的雪下得与来时并无二致。

  只是司马出杏花楼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也许醉意并未全消。但是他拒绝了大娘和小卿的好意。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只属于自己。他决意孤身遛马回去,正如孤身地来。雪很大,天还很亮。有些睁不开眼的感觉。上马的时候,差点摔下来。司马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青花大马跑得飞快,马蹄踏处,雪尘四溅。世人皆侧目而视,或愤怒,或艳羡。司马索性解了头巾,逆风披发。大言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云云。

  前面就是朱雀街东口了。拐而往北,便是学馆。司马更加了一鞭,青花马狂嘶一声,撒蹄狂奔。

  不巧,前面街上有一行人马,护着一抬大轿由北往南缓缓而来。青花马到街口时候,前面鸣锣开道的小厮早已过去,正好是大轿行在街口中央。眼看青花马要撞上大轿。司马一惊,死命勒住缰绳。马儿吃痛,长嘶一声,硬生生煞住四蹄。劲头一时难消,遂前蹄高扬乱踢,状若人立。

  轿夫一时唬坏了,大呼一声:惊马啦。扔下大轿便跑。大轿落地未稳,加之大雪路滑。怦然一声,横倒在地。四周家丁官兵一看不妙,一拨吆喝着:大人,大人,前去搀扶那大轿及官员。另一拨围了司马,捆绑结实送到轿前。

  一名校尉举着马鞭便照司马煞白的脸上抽去:瞎了眼的奴才,竟敢冲撞礼部唐大人的大架,有几颗脑袋啊。呵,竟然还带着剑啊……

  非烟离开唐玉,傍晚便回了长安楼。小卿说,司马公子已经走了。非烟不禁心下怅然。本来带了几首唐小姐的诗给他瞧瞧,只好等明天啦。

  这会儿大娘又在楼下喊了。非烟。非烟。小卿便说,我服伺小姐梳妆吧,小姐别忘了,昨儿唐大人说了,今天晚上要来看你舞剑呢。

  非烟笑道,我忘不了的啦,你且先到后院库房中再取一把剑来,要方头的那种。

  非烟离开唐玉,傍晚便回了长安楼。小卿说,司马公子已经走了。非烟不禁心下怅然。本来带了几首唐小姐的诗给他瞧瞧,只好等明天啦。

  这会儿大娘又在楼下喊了。非烟。非烟。小卿便说,我服伺小姐梳妆吧,小姐别忘了,昨儿唐大人说了,今天晚上要来看你舞剑呢。

  非烟笑道,我忘不了的啦,你且先到后院库房中再取一把剑来,要方头的那种。

  盘了发髻,梳了鬓角流苏,簪过粉绢梅花。

  画眉的时候,非烟突然叹了口气。

  玉儿一生幸福,只是,并不认识司马长安。




  老乞丐死了。司马不知道,他也无从知晓。一路上,他只是盘算着两件事情:幸福,和明天。

  明天,他一早就把论文发给导师去。然后,着手准备另一篇论文。

  明天,他会新买一包香烟。

  明天,他会寄一张圣诞贺卡给李卿卿,祝福她圣诞快乐

  明天,他错过一天的大风和大雪,在被窝里读完最后一卷唐诗。

  明年。春天。他抵达长安,参与一项考古工作。一项伟大的考古工作。那是公元8世纪的一座唐墓。他们用机械挖开,是的,一座伟大的坟墓。

(1999.12.18-19)■〔寄自北京〕

[ 主 页| 作者索引 | 小说总目录]

橄榄树文学社发行。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翻印。 © Copyright by Olive Tree Literature Society. All rights reserved. This web site is maintained by webmaster@wenx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