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
橄榄树文学月刊◎ 二零零零年十一、十二月合刊
编辑:沈方

·陈富强·
透  明

  建新安江水电站大坝的时侯我还没有出生。我最早看到大坝,是在香烟盒上,看上去固然气度不凡。去过新安江的人回来都说其实大坝下的那条江也是相当美的,要作个比喻大坝是汉子,江就是娘子了。后来,我去过很多次白沙镇,就十分羡慕住在江边的人家了。开始我还不相信别人说住在江边的人家是不用装空调的话的,以为是开开玩笑,讲讲大头天话。去了才晓得新安江就是一台天然的空调机,江面上雾一样的水汽就是冷汽。江是真的漂亮,婀娜多姿,仪态万方,淌的是水,流出的是情,说她是绝色的娘子是最合适不过的。
  我第一次到白沙住在江边的旅馆,推窗是江,隔江是山,起伏绵延着。早晨起床,从开着的窗子望出去,雾从江面上生起来,飘得满江都是,对面的山也是若隐若现的了,偶尔,会从雾里浮出一抹绿色来,定睛细看了,是江边的树。雾是长了翅膀的,见我把窗子打开了,也不问我的意见,就袅袅娜娜地一路舞进来,凉丝丝地将我柔裹了,我伸手去握它,捏住的是一把湿湿的空气。我想,我这就成了仙了,虚无飘渺的,要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把这雾记在了心里,回来后写了篇叫白沙的雾的文章,一本散文集竟将它收录进去了。这当然不是我的文章写得有多么好,而是新安江上的雾实在让人流连。
  再一次到白沙,住的宾馆与江隔着一条马路,晚饭后到江边走了,回房正捧一本书看着,电话铃声响了,一听,是同伴叫我去江边喝茶。同伴说,这么好的景致你不来是要懊悔的。我就扔了书本急急地跑下楼去。沿着江滨公园一路寻去,就在船上找到了正悠闲着的同伴们。这时,正有雾起,一缕一缕在水面上飘着,象一块纱布撕成了条在那儿随意荡着似的。
  渐渐地,它们聚拢到一起了,一团一团的,棉絮样,又如漫天的雪散了。我们就浸在雾里了,发和皮肤都被濡得湿漉漉的,摸一把,潮潮的。就有人建议喝酒吧,就喝了酒了,过酒胚点的是从江里网上来的鱼,小小的,鲜美异常,竟闻不出一丝腥来,想想这江水是如此的清冽,澄得透蓝,鱼伏在江底的岩石缝中,自然是清爽的。正小口地抿着,发现了雾里有一星一点的灯火闪闪烁烁着,船家告诉我们这是捕新安江银鱼的渔夫在下网。银鱼是见过的,白色的,近乎透明的鱼身,确实是应了新安江的水,连鱼都是清澈到快要透明了。就有同伴开玩笑,说是我们在这儿住久了,喝了这水,会不会也变成了透明的人了?我说不会吧,要不然,白沙的人不是都变成透明人了?一个个在街头走着,不要笑死个人?不过,喝着这样的水活着,五脏六肺倒是一定清爽得透明了。
  喝着聊着,雾就聚聚散散着,舞出各种姿式来,在我们的身边忙碌个不休,虽无声,却也有韵有致。等我们喝得微醉的时侯,雾就有些散了,天上的月亮也露了出来,走在江边,就有些诗兴了,我高一脚低一脚地飘着,心却是清醒的,我说我借古人的脑袋,背诵一首诗,大家都说好,催促我快背呀,我就背了: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后来,我又去过几次白沙,每次去每次要去看江中的水,我想这水怎么会这么清呢?是不是和那座大坝有关呢?是不是因为筑了大坝,水从高处流向了低处,就变清了呢?还是这江里的水原本就是这样清的?
  最近一次与白沙有关的消息上了互联网。上海的榕树下全球中文原创文学网站将一年一次的网络文学笔会放在新安江开,全国的网民紧赶慢赶象潮水样地涌向白沙去,就有好几个赶到排岭去了,又绕了个弯转回到白沙,心里头就有想法了,写一篇文章在网上一发,就引来好些贴子。我跟一个叫鱼儿的网民说排岭原本跟白沙是一条江上的两个镇,就象女子脸上的一双明眸,一只也不能少的,要说你也是很幸运的,看了千岛湖了,再看新安江,就有感性认识了,原来这新安江的水是从那么高的湖里流出来的,怪不得如此的奇特。鱼儿终于体验到白沙的与众不同了,说来说去,说新安江的水真好,说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水,这回她又是坐飞机,又是坐汽车轮船的,又多走了不少的山路,也值了。鱼儿的文章是发在网上的,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一台联网的电脑就能读到鱼儿写白沙,写新安江的文章。
  我也写了新安江的水了,当鱼儿在很遥远的地方通过网络读到我的这篇文章时,是一定会发出会心的笑了。


■〔寄自浙江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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